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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上海童德慈阿訇

排行榜 收藏 打印 發給朋友 舉報 來源: 本站原創    作者:阿立·蔣敬
熱度4178票  瀏覽485次 【共0條評論】【我要評論 時間:2012年2月17日 11:46

童德慈阿訇,是我精神信仰和伊斯蘭知識的恩師。 我少年時曾經跟著他學念阿拉伯文經典,聽他講解伊斯蘭歷史和聖訓知識。 我七八歲入學,直到十三歲,中途曾因到我娘舅家麵食店學徒停學二年,回來繼續學習一年多。  前一階段學習阿拉伯文拼讀,《禮拜必讀》和全部《亥提》(《古蘭經》選讀);第二階段升入中級班,背誦《古蘭經》和伊斯蘭文明禮儀。

我對童阿訇的個人或家庭情況所知甚少,只知道他是江蘇鎮江人,念經人出身,生活來源是靠生熟牛肉小本生意。那時,他大約四十多歲,矮胖的身體,皮膚白皙,圓圓的臉,慈眉善目 留著稀疏的鬍鬚。 他每天下午準時來到浙江中路清真寺,主持經學班教學,一年之中只有伊斯蘭兩大節日休假,其餘日子從來不停課,十年如一日,風雨無阻,老師從來沒有請過假。

這座原本是上海英國租界內專為印度穆斯林建造的清真寺,又稱“外國寺”,最早的教長是印度阿訇,到那裡禮拜的中國人不多。 八年抗戰期間印度人逐漸減少,而從中原地區到上海謀生的穆斯林,陸續聚集到這座清真寺周圍居住或設攤做小生意,於是到這座外國寺來禮拜的人換成了中國公民。 清真寺附近大約有一百多家穆斯林,形成了一個鬆散的穆斯林社區,尤其是寺院外的浙江中路形成了清真食品市場,有二十來個攤位,出售生熟牛羊肉、各種北方麵點和清真特色食品。 不論從哪裡來的穆斯林,都對家鄉的伊斯蘭經堂教育有所記憶,把未成年兒童送進清真寺學習阿拉伯文經典和教義,繼承穆斯林的信仰傳統。

在外國寺裡擔任經學班教學的老師就是童阿訇,我不記得在他之前還有其他任教的阿訇。 當然,清真寺的教長“伊瑪目”,歷任都有帶學生“海裡發”的制度,那是高級伊斯蘭經典教育,以培養阿訇為目標,另當別論,童阿訇所主持的是伊斯蘭啟蒙初級教育,主要向附近的男女兒童傳播伊斯蘭社會文明。 他不但教孩子們阿拉伯文拼讀,而且傳授伊斯蘭知識,例如對新入學的孩子,在頭一年裡必須學會做小淨、禮拜、吃飯睡覺前說特斯密、致色倆目的禮儀規則、懂得清真言的要義。 一般的孩子只念一二年,就不再出現了,像我這樣一直到背誦全本《亥提》的不多。只有少數年長的大孩子進入中級班,學習的內容除了背誦《古蘭經》,還需學習言行規範的聖訓、齋月生活、念贊主詞、做討白、洗埋提、站則納者、屠宰雞鴨牛羊。 他常說:“為什麼非要把雞鴨拿到清真寺來屠宰?  你們學會了這些規則和屠宰的原理,凡是穆斯林都有資格下刀,製作清真肉食。”  樣樣禮節和規則,他都是手把著手訓練。

寺院外的這二十來個清真攤位,就像一個穆斯林村落,互相關係密切,各家的孩子們都能打成一片,在一起玩耍。 這些守著清真寺長大的孩子們絕大多數都被家長送到童阿訇的經學班上來學習,所以清真寺內外形成了一個濃厚的伊斯蘭社會氣氛,清真寺裡的齋月和節日以及每天五次禮拜前的喚禮聲,確定了這條街道上穆斯林生活的日常節奏。

兒童經學班是免費教育,童阿訇本人也是義務服務,沒有聽說過清真寺對他有經濟補貼,而且常來禮拜的人經常會有樂善好施的鄉老,向童阿訇贈禮或捐款。  所有禮品、美食或用捐款購買的學習用品,都分發給參加學習的孩子們,以資鼓勵。 童阿訇本人兩袖清風,從來不想從這個經學班上獲得一絲好處,他給全體學生的印象是,為真主的大道勤奮、廉潔、為人師表。 他自稱是為主道盡力做些小事的小人物,但在外國寺裡他是最受尊敬的人。 他不是在編的教職人員,但在教長劉兆才和副教長王世和阿訇因公務外出時,他受委託領拜。

童阿訇誦經的口音是標準的“特茲威德”念法,阿拉伯文的拼音誦讀都很優美,這同外國寺誦經傳統很一致,因為在這座清真寺百年來後期任職的三位華人教長都是“洋派”的伊斯蘭學者:馬子貞、哈德成和劉兆才。  我跟隨童阿訇學會的誦經腔調,保持一生不變,我到過許多國家,當參加一些穆斯林聚會活動,到了禮拜的時候朋友們提議我領拜,我從不推辭,都用我自己習慣的老腔調誦經,各國的穆斯林朋友們都認為我念得很準確。 我要感謝童阿訇對我的認真教導,他傳授我的正確讀音和念法,幫助我在全世界都受到認可和接納。

童阿訇對所有的人都和藹可親,說話和動作溫文爾雅,從來沒有聽到過他大聲說話,但對教學很嚴厲,一絲不苟。 在他的教席上,習慣性地放著一把紅木戒尺,許多年來我只有一次看到過他象徵性地打過一個男孩的手心。 因為他的脾氣好,說話溫和,疼愛孩子,品行端正,受人尊敬,所以孩子們很喜歡去學習,大多數孩子都能堅持兩年。 在我們的同伴中,連最調皮的孩子,都認為跟童阿訇念經,更加接近真主,感到是一種無尚的榮耀。 他的那種威嚴和慈祥,具有滲透年幼心靈的震撼力,使孩子們對他們感到尊敬、親切、依靠,這種感覺在孩子們一生之中雋永長存。 

1957年,我離開了浙江路,到上海北郊新建的回民中學住讀,只有星期日才有一天假期,回來看看,到清真寺去禮拜很不容易見到童阿訇。 那時,經學班已經被政府勒令停止,據說政府給他安排在街道小工廠做工,掙錢養家糊口。 1960年,我高中畢業,考上北京外國語學院,畢業之後被分配在河北省工作,回上海探親的機會很少,平均兩三年一次。 1967年,我利用我工作的單位“停課鬧革命”的機會回到上海居住了兩個月。 那年,外國寺已被回民中學的“紅衛兵”砸爛、關閉,內部陳設洗劫一空。

當時,我家附近的一戶回民鄰居,從上海郊區買了一頭活羊,到我家來求助,我父親說我是處理牛羊的一把好手。 我幫他家宰了羊,剝皮,剔骨,最後得到一塊羊肉的報酬,有二斤重。 遵從父命,分一半給童阿訇送去。 “文革”期間,回民無處購買清真牛羊肉。  上海市改為“上海人民公社”,宣佈是“完全消滅了宗教”的城市,勒令關閉清真屠宰場。 供應回民的牛羊肉只能在菜市上混合肉鋪購買,豬肉、牛羊或雞鴨都排列在同一肉案上,憑票供應。 如果敢問一聲“是否清真”,受過培訓的售貨員必說“這是反動思想”,把你駁回。

我到他家,說:“童阿訇,這是你學生我親自下刀宰的新鮮羊肉。”  他接過羊肉,雙手哆嗦著,兩行熱淚立即流了下來,“我家二年沒有沾過肉味了。 穆斯林被打成反革命,雞鴨牛羊都是亥倆目宰殺,吃不得了!”  我還記得當時與童阿訇談話的內容。 他問我,過去學過的經典內容還記得嗎?  我說大部分,至少《亥提》還能背誦。 他說:“我教過這麼多孩子,有你一個保持這樣,此生就滿足了,知感真主。  不論多麼艱難,伊斯蘭的火種不能熄滅。”

童阿訇主持的經學班,對我們幼小心靈中的伊瑪尼種子給予精心的呵護和灌溉,扎實了我們虔誠信仰的基礎,永遠保持穆斯林的本色,而且以伊斯蘭之光輝潤澤我們的子孫後代。 我僑居海外20多年,2011年回國探親,到上海去尋找失落了幾十年的夢,希望會見五十年不多見的老朋友。 朋友們向我建議,由於這些年的拆遷和搬家,不可能走訪所有的老人。 最好的辦法是趕到主麻日,到浦東、滬西和小桃園這三座清真寺,可以看到幾乎所有的老同學,他們都是那裡清真寺常去禮拜的鄉老。   或者,借一所清真寺的場地,舉辦一次招待會,用電話招喚他們來參加。

朋友們幫助我規劃了後一種方法,我決定在9月18日星期日,在浦東清真寺舉辦一次“回鄉探親知感會”,請阿訇開經,做都阿宜,感贊真主,並且招待大家便飯。 一切都按計劃執行,那天,從上海四處趕來的老朋友,以及他們的家屬,將近一百人,扶老殘幼,歡聚一堂。許多老同學到了七老八十耋耄之年,互相見面時都不無感慨地說“想想我們當年跟隨童阿訇念經的時候。”  我深深感受到這是一個奇跡。 在現代上海這個高度繁榮的地方,人口超過兩千萬,市區面積比過去擴大了十倍,探親訪友如大海撈針,能夠把六十年前的老同學暫態召集到一起,顯然這裡隱藏著一種神奇的吸引力 ---- 穆斯林的凝聚力。

魂縈夢牽著我們這些老人感情的力量是我們在童阿訇經學班上所得的純正伊斯蘭精神。 我真的說不清童阿訇的個人生平和履歷,因為在我向他求教的許多年裡他從來沒有多說過自己的家事,更沒有自我表彰過他勞苦功高,他把訓導穆斯林孩子們學習伊斯蘭知識,看成是他當仁不讓的生命職責,不足為道。 他當時肯定沒有預料過,他那兢兢業業的傳授伊斯蘭知識的勞苦和耐心,會創造這麼大的精神潛能和價值,影響了我們外國寺周圍穆斯林社會的整個一代人,端正了我們一輩子的行為方向和道德準則。 他留給我們永生難忘的精神財富幫助了我們一生成為有信仰知識和保持信仰功修的誠實穆斯林,認主獨一,勸善戒惡,遵紀守法,造福社會。

有聖訓說:“一個人死了,一切活動都停止了下來,但有三樣東西將得到真主對他源源不斷的慈恩:他生前的施捨產生了不停息的社會福利、他留下的知識給後人帶來連續不斷的恩惠、他留下了虔誠認主並且為他祈禱的兒女。”   從我們的聚會中可以看到,我們這些曾經在童阿訇經學班上受過正道薰陶的一代人,終身保持著光輝燦爛的伊瑪尼,這個光亮來自童阿訇的苦心教導。 同時,我們是一面鏡子,從中也看到了真主對童阿訇的賞賜和嘉惠,真主必將恩賜他在天堂裡的高品級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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